儿时认识的刘骏达

杨天其

每年到成都青羊宫看灯会，我首先要去看望长埋在烈士墓的什邡老乡，我遇到的第一个好老师，什邡人的骄傲——刘骏达烈士。

1950年1月一天，四川“新新新闻”刊登着一则消息说，“成都十二桥下，掘出一批被杀害的“革命烈士”，内有什邡人刘骏达的遗体。啊！刘先生，我少年时认识的刘骏达叔叔，多少往日的事在我的脑海中浮现。

我儿时常住什邡东门口外婆家，与“益记烟庄”对门，经常去烟庄买烟丝，也爱去看工人刨丝烟。开烟庄的刘爷爷是一个慈祥的老人。他对我们这些孩子很好。刘骏达是老人的儿子，常穿灰阴丹长衫，高高的个子，我望着他老高老高，去了几次烟庄，我便同他熟悉起来。暑假天一次他问我读私学吗官学？我说：“读官学。”他叫我把“国语”书拿给他看，看过后他说：“好”，他要我把其中一篇“明天”背给他听。少年好胜的我，果然第二天给他背出：“远脚，远脚到乡村，乡村风景好，竹篱芭、石板桥、池水清、山峰高，红的花儿绿的草，这是露天学校，读的书本真不少”。他高兴得跳起来说：“有希望”。奖给我一支铅笔。这样凡是他在家，我总是自觉到他家“背书”。以致现在象：“卞庄子不慌张，轻轻走到伤虎旁，一剑刺到肚子上，大叫一声就死亡。”“村人对木偶跪拜，木偶不说也不笑，孙中山先生说：不好不好，坏风俗要改造。”都倒背如流。他家不时有客来，来时他就说：“叔叔有事，你明天再来”。他还教我唱“卖报歌”。他还会刻字，说我大了给我雕个印章，他教我画兰草时说：“一笔长、两笔短、三笔四笔钻凤眼”，当然这些在当时我似懂非懂的。
抗战中的什邡也常遇跑警报之苦，那“当当当当”的破钟声真叫人心烦意乱。一天黑夜，我、母亲、外婆三人跑到东门外王爷庙后面躲警报。突然窜出一支野狗，咬伤了妈妈的脚，我们三人都哭了起来，这时一位先生忙摸出他的手巾给妈妈包扎，我定晴一看才是刘先生，他安慰我们别急。空袭到天亮才解除，他轻轻哼起“总有一天光明会来到”我却大声附和着。随着跑警报的人流，他一家和我家三人才进了东门回到家……

暑假后一天，他对我说：“我要求学去了”。当时他在我心目中，是顶有学问的。“你还求学？”他笑笑说：“学无止境”！见我漠然的样子，他忙改口说：“做到老、学到老，还有三分没学到。”我们都笑了。过后就再也没见着他。谁知这一去竟成为永别，但他的音容笑貌却永远留在我的心里，至今难以忘怀。

——摘自中共成都市委党史研究室《中共成都地方历史资料选编》/川成新出内字（2003）第744号/第三卷